晚上队里开大会,押他们来的人当场宣读了判决书:俩人分别被判两年徒刑,程小磊因为不到18岁,当场释放。
由于几个月不见阳光,俩人的脸像雪一样白,头发长长的,像个“半女人”。
开完会,突然起风,乌云密布。眼看一场大雪就要来临,知青点的几千斤白菜还在地里,如果大雪覆盖,菜就要冻烂了。
夜空,像盖上了锅盖一样墨黑。我去宿舍,动员所有知青堆菜去。
忙完回来,已经是深夜十点多,大队要我去一下。
原来,汪永德和吴茂财明天就要被押到北安监狱去服刑,俩人提出来要剪头发。
大家都知道,知青点平时男知青的头都是我剃的,于是就来找我。
我问他们:“怎么剪?”
汪永德说:“痒死了,剃光舒服!”
记得秋天时,邵子昂的头发里长了虱子,他用六六粉洗头,洗完后头又痛又辣,难受得要命。
住在一起的男知青怕传染头虱,又怕六六粉洗头,就干脆叫我把他们的头剃光了。
光头,真的很舒服。
第二天早晨,在一场大雪中,汪永德和吴茂财走了。
队里的大小干部也都集中去黑河开会了。
开什么会?一点风声也打听不出来,很神秘。
知青点的学习也很沉闷,大家都不太愿意发言。
前些日子,报上不点名地批判了陈迫达;北京在国庆也例外地没有进行庆祝游行;边境线上的战备行动一阵紧一阵……
有人提议学习时分析一下当前国家形势,但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只是都在猜党内斗争可能出了新情况。
这种事也没什么好多猜的,于是干脆转个话题,学习会成了入冬的生活安排会。大家讨论起今冬要腌多少酱瓜、胡萝卜、卜留克与咸菜来。
开完会,我去站岗。
半夜轮岗时,我和衣躺下刚睡,有人碰我的腿。我敏感地跃身而起,却被此人拉到屋外,站在雪地里。
十月下旬的东北,滴水成冰,刚下的雪铺满一地,西北风呼呼地吹着,我冷得直打颤,一下子清醒过来。
看着那拉我的人迎风而站,纹丝不动,我忐忑不安地问:“什么事?”
“有一个重大的消息!”这是邵子昂的口气,语调有些沉重和紧张。
“你说吧。”我着急了,外面天太冷,我都要被冻坏了。
邵子昂仍然放慢语速地说:“你听了一定不相信的。”
看到邵子昂一句一顿的样子,我有点生气,催他快说。
他告诉我:“林彪出了问题,一个多月前,他摔死在外蒙了。”
“谁?”我的心“啪”地一惊,“那不是党章法定的接班人吗?”
邵子昂说:“目前我就了解到这些,其它的还不清楚。”
我问:“是黑河这两天干部会上的内容?”我猜这些天干部都在县里开会,肯定是老邵给他儿子捎话了。
邵子昂不吱声。
怪不得一个多月来边境战备局势紧张,军训军演这么频繁,原来是国家出了这么大的事!
现在想起来,那天苏联军舰停在主航道上,用大喇叭喊叫的准是这个事。只不过我们不懂俄语,没听懂啥意思罢了。还有那天晚上倪智刚从苏联电台里听到的也不是什么造谣。
我抬头看着满天星斗,雪晴了,银河像不可捉摸的白色飘带一样,蜿蜒在幽黑无垠的空中。
我忘了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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