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才19岁的年轻人来说,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不光要克服许多功利和名誉私心,还要有足够宽阔的胸怀和忍让的弹性。
我很感谢老天在我初出茅庐之时,就给了我半年之久的时间,来锤炼一般要到五十知天命时才能做到的内功。
王根生雄心勃勃,无论我做什么,他都叫我放手不要再管了。
我也开始乐得清闲,做着离开的准备。
以前,总认为东南风才下雪。可今天,猛烈的西北风夹着大雪,一个劲地向南飞!
我坐着牛拉的雪爬犁,去地里带工捡黄豆。
雪有一尺多厚,已经把豆子都埋上了,用脚踢一下,再用手抠出来,连雪一同抓起放在臂弯里。
天阴沉沉的,看不见远处的山;不远处的北树林,也在雪花迷漫中显得灰濛濛,忽隐忽现。
地上的雪,被大风刮起,就像是遍地生烟一样,冷得我们下巴都僵住了,上嘴唇嫩嫩的须毛上结着一层冰,就像个白胡子老头。
好冷啊,多想回到暖暖的知青食堂里,喝一碗滚烫的粥!
可是,晚上回来,食堂竟然没开伙,锅灶冷冰冰的。
伙食长昊宇说:“没柴禾了。”
大家在风雪里劳累一天,还吃不上一顿热饭,我心里看了难受。特别是看到有的知青拿了隔夜的冷馒头放在炕洞里点把火烤烤吃了时,我难过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有知青同伙食长昊宇吵了起来,责问他:“为什么食堂没柴禾了不早说?这不存心吗?”
昊宇强辩:“柴禾有没有大家看不到呀?你们吵吵有啥用?这儿的人一个也没用,不能解决问题的。”说完还看了王根生一眼。
我看出来,柴禾并不是根本原因,实际问题是知青新班子不和。在临走之前,我想把这件事处理好。
昊宇一直对王根生有看法,前些天曾经对王根生说过柴禾快没了,但王根生没负责过知青点的全面工作,不知道生活是最大的事,疏忽了。昊宇一来气,干脆等柴禾用光,就停了伙。
我先不跟昊宇理论这些,把他叫到王喜奎家要车砍柴拉煤。
王喜奎自从哈尔滨干部老高走了后,从副队长变成了代队长,说话声又大了好多,有点不耐烦地说:“这两天雪大,车马正忙着拉地里最后的粮食,要不都埋在雪里了。等后天吧,派四辆马车,两辆车去拉煤,两辆车去砍柴。”
但是明天、后天,知青点的伙食怎么办?
这时,刘承新也来找王队长了。他很生气,一进门就指责昊宇:“为什么不开饭?知青都有人跑到我家来吃饭了!”
昊宇还想强调什么“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的话,被刘承新打断:“你巧在哪里了?晚饭开不出早就应该报告,你采取过什么措施?”
昊宇不再吱声。
王队长把刚才的理由又说了一遍,刘承新就拉着他去公社想办法。
我和昊宇在回来的路上,问他:“你为什么今天一早不再提醒一下王根生?”
昊宇火气比我还大,说:“他只管自己住在民兵连,哪里会关心知青点有没有吃的?”
我想问问他是不是存心这样做的?是不是故意要王根生难堪?但一想现在是先要让知青吃上饭,而不是争吵的时候,于是话到嘴边没问出来。
刚回到知青点,刘承新和王队长也来了,告诉我们:“明天凌晨两点,派几个知青坐公社的拖拉机先去砍柴,接下来两天再拉煤。”
刘承新又说:“今天晚上,给知青补一顿稀的喝。柴禾没有,先上我家去背点。肖明,你拿根绳子去背!”
“那怎么行?”我说:“估计大家这时也睡着了,不用再弄了。”
刘承新和王队长不放心,去宿舍转了一圈,回来后就撸袖磨掌态度很坚决地对昊宇说:“你去把食堂的门打开,我们帮着烧火给大家弄点吃的。”
肖明去刘承新家把柴禾背来了,食堂的烟囱吐出了浓烟,冰凉的锅散出了热气。
大家起来,围坐在食堂里喝着热乎乎的面片。
这时,我发现昊宇不在。一问,有人说看见他气呼呼地走了,说是辞职不干了。
我偷偷地问肖明:“你有什么感受?”
肖明知道我晚上又要记日记积累素材写小说,不无讽刺地拉着长腔说:“简直能写一部好小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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