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回来,我正在知青食堂吃饭,老祁领着他四个儿子来找我了。
老祁,今年春天一家六口从河北迁来东北。队委会当时看他家四个儿子个个好劳力,再加上是大队长祁文昌介绍来的亲戚,就同意他们在生产队落户,并分给他家一块宅基地。
这几天祁家为了盖房脱坯,全家都没出工。夏锄还剩下三天,为了集中力量拿下最后一片大豆地,我去祁家动员了两次,问他们能不能再坚持几天,利用中午休息时间脱坯,等夏锄最后一仗结束,我动员大家一起来帮他家脱坯。
第二天他们不仅仍然没出工,还叫了好几个社员停工去他家一起帮着脱坯。
下班的路上,我还在想如何进一步做老祁的工作呢,他怎么倒找上门来了?
原来,公社在本队蹲点的工作队今天中午上他家去,不知怎么谈崩了,吵起来。
老祁找我,是想打个圆场,他知道最后把房子盖起来还必须依靠生产队调动社员帮忙才行。
但他仗着是大队长的亲戚,说话口气很硬,一上来就说:“你这个当队长的,要关心社员呀。”
我愣了一下,说:“你家来这儿落户,生产队哪点没照顾好?既然落户了,队里农忙时,你们也要关心呀。”
他四个儿子七嘴八舌地帮腔了:“你不关心社员,社员能关心生产队吗……”
我插不上嘴,等他们说完了,才说:“安个新家是不容易,但我上你家去了两次,意思都说了,希望农忙时你们要出工,辛苦一些,利用休息时间脱坯,等忙过这一阵子,大家都会来帮你们的。”
祁家老二比我大两岁,说话更冲,反问我:“要是我们就不出工呢?”
我说:“那你自己看着办吧,该说的我都说了。”
“不就是个队长吗?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官。”祁老二说话更冲了。
我知道,如果他家的亲戚不是个当大队长的,新来的社员哪敢这么说话的!
“看不起小队长?那你们去找大队长吧!”我觉得再说下去就都是废话了,走出知青食堂回宿舍去。
背后,只听到他们一家骂骂咧咧地。吃饭的知青嫌他们太吵,把他们轰出了食堂。
大队长祁文昌兼大队党支部副书记,他是我申请入党的联系人。
第二天一早,祁大队长看到我就把脸拉得长长的,不高兴了。晚上我找他想沟通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嗯嗯呀呀地打发了我。
祁大队长还分管机耕队,第三天,他派了一辆拖拉机,帮祁家拉了一车砖坯土。
那车大队机耕队拉来的土,让祁老二气势大长。
晚上,工作队召开社员大会,说了几句日常工作的话,站在门外的祁老二独自一人拍了几声巴掌,弄得一屋子社员都回头看他,他哈哈大笑。
铲地时,谁上工早,他就紧盯着,大喊大叫:“撵稀他!”
地里评分时,不管提到谁的名,祁老二都大喝一声:“一等!”
不过,队里并没有人跟他起哄。
祁老二见明理人都不搭理他,就把脑筋动到傻五子身上去了。
那天他跑到猪圈,对养猪的傻五子搭话:“你这活儿不错。”
傻五子答:“不错还没人愿意干呢。”
祁老二:“我挖弄还挖弄不着……年轻的干这活没出息,大姑娘一听说喂猪的,都不跟你了。”
别看傻五子傻,却不听他挑唆:“大姑娘要真心跟我,我趴猪圈里沾一身屎也会跟我。”
祁家的搅局,让贫协主任刘承新看不下去了,开队委会时说:“这样下去,生产队还像样吗?就是大队长的亲戚,也要顶住他!”
参加队委会的工作队说:“公社最近办了一个学习班,范围是那些吵架顶嘴,扰乱会议和生产的人。我们看就把他送去吧。”
这个所谓的“学习班”,实际上是用武装民兵持枪看押的“劳教班”。
我沉思了一下说:“他也就是心中一股气,仗着大队长是他亲戚,所以肆无忌惮地发泄一下,也没有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送学习班可能太严重了。”
大家讨论了一会儿,决定由团支部找他谈一次话,看他态度如何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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