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刚洗过玻璃,透过水灵灵的玻璃,能看到一片晚霞。
明天,我要去县里开会,收工后在宿舍准备行装。王晓雁去食堂打了饭来,俩人坐在窗前吃。窗外,金黄的太阳落在远处的山背上,万道金光映红了半边天,一朵朵云儿烧红了,像火苗一样,迎着太阳飞去。
这幅画那么清晰,那么宽阔,竟使我俩如身处画中,尽管放在我们桌前的只是几只馒头、一碗清汤和豆角炒土豆,却有点像坐在天宫里品尝美味佳肴。
这两天心情特别好。小麦终于全部打完,实际总产量要大大超过我的估产。
我最初估24万斤,后来又改估28万斤,而打场全部结束后,实际上是30万斤还出头。
这是生产队有史以来第一次的高产量,每垧单产达到3500多斤。
到今天收工为止,我们已经交了14万3千斤公粮,比去年多交了3万3千斤。
除了留下的储备粮、种子和口粮9万多斤外,队部的场院里还有5万斤小麦和1万斤小麦头子,到底是全部上交还是给社员多分一点?
我心里没想好,就关照老吴副队长,等我回来再决定。
果然,县里开会就是落实粮食政策,要求各生产队在丰收之年要多交公粮,强调不得违反国家的粮食统购统销政策。
我从县里回来立即召开队委会,传达了会议精神,然后说:“小麦丰收,社员很高兴,多分一些也应该。但是国家对农民的口粮是有严格政策的,这政策我不敢破。不过,今年生产队考虑到粮食价格的因素,多种了些小麦水稻大豆,苞米谷子等粗粮种的少,社员的粗粮份额拿什么来分呢?那2万斤小麦头子去掉渣滓,算是16000斤吧,上报公社,就用它来顶社员的粗粮口粮,大家看行不行?”
所谓小麦头子,就是颗粒不饱满的小麦,扬场时里面掺杂了些许草籽。
老吴副队长纠正我:“小麦头子是1万斤。”
老吴与我平时搭配得还不错,开会时如果涉及到知青点的口粮分配、用工计算等问题,怕我是知青不好开口,他都会主动提出一个既照顾了知青点又能让老乡感到过得去的方案。
今天他却僵在了那里,一下子脑筋转不过弯来。
我反问他:“才1万斤?我估摸要2万斤才能顶得上社员粗粮口粮的份额呢。”
老吴懂了,笑了一笑,大家也都面露喜色。
公社对此并没有异议,认为只要总数不超过分配口粮标准就行。
晚上,县里拉粮的车接连来了好几辆,拉走了堆在场院里的最后4万斤小麦,将交公粮的总数达到了18万3千斤,比上一年增长60%以上。
第二天,堆在场院里的“2万斤”小麦头子也分到了社员家。
场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天气转凉了,刮起大风。
风先在田野上转起一个个小旋风,把久不下雨足有二寸厚的干土层卷得铺天盖地,打着一个个旋涡由西向东而去。
风又把农家的草垛吹起了一层又一层,把农户的红瓦掀起了一块又一块。电线杆倒了,小院栅栏斜了,连鸡鸭鹅都害怕得蹲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风停之后,瓜田罢园。
今年生产队一共种了将近20亩西瓜,从西瓜上市到罢园,这20亩地收益达二千多元,比种粮食要多二三倍。
罢园,是霜降前很重要的农事。此时瓜田里的瓜秧即将枯萎,如果不把西瓜全部采摘下来,霜降后,就腐烂不能吃了。所以,罢园是对瓜田的最后一轮收获,之后这地里的东西可以任人捡拾。
罢园时,只要看到西瓜,不论大小生熟,全部摘下,然后连藤带根一起割净。
罢园,也是队里一件很热闹的事,因为那些罢园之瓜,能吃的就分给社员;不能吃的全部拉到猪圈喂猪。大家在瓜园里寻觅、挑拣,就像找地雷一样,发现了遗漏的好瓜,会响起一片惊呼声。
不过,每到罢园,我总有一种正式向夏天告别的伤感,这是东北最美好的季节,真有点让人恋恋不舍。
我独自离开罢园的热闹,去察看那些即将收割的秋菜。
秋菜离瓜地不远,都集中在北面沿江一些零星的小块地里。生产队今年一共种了30亩窝瓜、30亩甜菜、20亩土豆、10亩卜留克、10亩萝卜、10亩白菜,还有10亩农用麻、100段木耳、5亩党参、15亩葵花籽等经济作物。
不像大田生产,小麦、水稻、大豆、苞米的收割比较简单,只要集中劳力,一个一个打歼灭战就是了。秋菜和经济作物的收割在劳力安排上比较复杂:由于地块零碎、品种繁多,派多少劳力,进度如何,不同品种收割时的衔接……相当麻烦。而且,这些东西收割回来要进行后期处理和分派,跟家家户户都有利害关系。
这种活儿的安排,甚至细到每天早晨在队部分工时,都要向社员讲清楚当天收割几种东西,因为收割不同作物时使用的工具是不一样的。
我对此必须事先作好方案。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