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1月7日)一早6点多,我就和妻驾车去太湖边的一个村庄,不为别的,就为接点点回家。
点点是在1月4日被送到那里去的。那是我妹夫的老家,一个以生产绣品闻名的地方――太湖边上的镇湖街道。
自从有了孙子,妻忙不过来了。我曾建议请钟点工、请保姆……妻都不同意。
我最后的一个建议是把点点送走。妻想想到底还是孙子重要,便同意了。
妹夫专门请假,和妹妹一起陪我们把点点送到了他表兄弟卫星的家。
三十斤粮、两斤鸭肝、冬衣雨衣、饭碗水碗、一瓶打虫药、两瓶沐浴露、一只吹风机、两只睡觉窝,还有一大堆玩具。搬完这些东西,妻又吩咐卫星夫妇:天冷了要穿这件冬衣、下雨了要穿这件雨衣、洗澡后要用它吹干、不能给它吃鸡骨头……
卫星老婆听了咯咯地笑:“这哪里是养狗,分明是养儿嘛!”卫星只是反复说着一句话:“慢慢会习惯的……”
是他们按妻的吩咐习惯上海的做法,还是让点点习惯农村的生活方式?
妻听了忧虑重重,回来当夜无话,只自言自语道:“点点一个人睡他们家铺磁砖的客厅里,要着凉了。”
第二天中午妻来了情绪,对我嘀咕:“你就是自私,喜欢时领回家,忙不过来了就送走。”
点点是我领回来的。那还是六年前的2007年11月27日,报社的读者送来六只刚出生就被遗弃在草丛里的小狗。我心里明白,这是一窝串种了杂交狗,否则主人怎么会遗弃它们?但看它们眼都没睁开的可怜样,我认养了一条。
现在,点点是当年被遗弃的六条狗崽中唯一剩下的了。半年前我有了孙子,它被冷落;现在晚报休刊,它被送走。
这么想想,多少也有点为点点悲伤,但面对妻的嘀咕,我只顾自己打扫房间,我想让妻看看,点点不在,家里干净了许多。
第二天夜里,妻用几乎不可商量的口吻对我说:“你看这家,空落落的,把它接回来。”
一句“空落落”,也激起了我对点点的思念:
每天上午,点点会跟我到门口,看着我出门,然后跑到窗口扒着窗台,看着我走远。
每天下午,点点只要一听到电话铃响,便会发出像狼一样的长嚎,叫人来接,它知道那是我上地铁前打电话回家叫车。
然后,它就趴在窗口等着,看到小车拐过,它会跑到门口开门,趴到我身上嗅我的衣服吻我的手。
晚上,妻只要往桌上一放菜,点点就会到书房,用前爪拨我,甚至用嘴衔我的手,拖我去吃饭。家里每天再也听不到妻叫吃饭的呼唤了。
点点会陪我坐在沙发上头枕着我的大腿看电视,会陪我在书房里趴在我的脚边看我打电脑,会跑前跑后地跟着我看我拖地板。
点点是一条我们全家都喜欢的狗。三个月大时,我们带它去常熟;十个月大时,我们带它去千灯古镇,一岁时,我们带它去义乌;带它去看过桃花节,带它去玩过滴水湖……没有生命的晚报休刊了可以成为回忆,但有生命的点点送走了却成了残酷的折磨。
我脱口而出:“明天去接点点回来。”
早上8点半,我们见到了点点,它扑到我们身上,身子有点颤抖;然后礼节性地舔了舔卫星的手,就一步不拉地跟在我们身后,一如以前我和妻外出度假刚回来时那番欣喜的表情。
点点并不知道,原来这是场永别,在主人挠心挠肺的感情跌宕后,才化作了幸运的三天小别。
返程的路上,妻在后座抱着点点一个劲地对它说:“我们回家了……”然后对我说:“昨天夜里,一点钟、二点钟、三点钟、四点钟、五点钟,我都醒来过。”说得自己都笑了起来。
点点童年 点点成年 点点叫电话 点点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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