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河参加明义哥葬礼后,我抽空去瑷珲看几位老人,其中有老卢。
老卢正躺在北面后屋里睡觉,迷迷糊糊地被叫醒。在我们搀扶下,他颤颤微微来到前屋沙发上坐下。陪同我们的建国和连仲对着他耳朵大声说:“自力、信菊和志东来看你了!”已经83岁的老卢眼睛几乎失明,耳朵又背,听了把头略略一抬,吃惊地说:“又来看我了?”那声音细弱得像蚊子一样。他紧紧拽着我的手,证实确实是我,叹出一口长气。他怎么也没想到分别这么短时间,我们又来了。
就在三个月前,组织500多知青重返瑷珲时,我和老扯、来根、民龙一起来看过他。尽管双目失明,但老卢听知青的说话声,就能一个个地叫出他们的名字。几十年过去,哪怕这些知青嗓音都变老了,他也能清晰地辨认,可见知青在老卢心中印象有多深。
在我们下乡的八九年里,生产队换了好几任队长,老卢却是“不倒翁”,自始至终都当副队长。我当队长的那些年里,每到年底涉及到知青点分多少细粮、扣多少用工时,老卢见我不方便说话,就出头提方案,为知青争取一些利益。对此,我记在心里,十分感谢。
现在,他老了,耳背眼瞎,走了几步,坐在沙发上直喘气。我问他身体状况,他只回了一句:“看来今冬是过不去了。”沉默了一会,“想请你们吃顿饭呢……”他说了半句没说下去,却哽咽着流下了泪。
从他无言的泪水中,我可以感觉到他在悲伤自己已风烛残年,行将就木,连请我们吃饭这样的事也有心无力了。
坐在一旁的连仲赶紧换了一个话题,对老卢说:“你不是会唱歌吗?唱一个给他们听听!”说着自己先唱了一句。
老卢这才破涕一笑,可能想起了当年他自己的精灵古怪?随着你一句我一句的回忆,大家沉浸到三四十年前风风火火的故事里。
临走时,我们把老卢再搀回后屋的炕上,让他躺下。老卢则硬撑着上半身,目送我们掩门而去,尽管他肯定什么也看不见。
走出门来,在一片沉闷中我问了句:“下次来,还能再见到老卢吗?”
曾经浓厚的乡情,是否也将随着一个个老人的离去而渐渐消散呢?
没有人能回答我。
今年11月13日,我们去探望老卢
老卢因不能请我们吃顿饭而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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