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捂着耳朵调拨电台讯号的倪智刚开玩笑:“最好下一年!”
大家轰他:“放你妈的屁!”
那些日子,每天吃黑馒头和南瓜汤,人没吃饱但屁却不少。
话音未落,队长来了,叫大家出工。
大家无精打采地向地里走去。
大队党支部书记郭木森也跟着我们一起下地,看到知青都耷拉着脑袋,心里很不满意。
一路上他向我介绍其它生产队的新知青如何排队上工,如何精神饱满。最后,他对我说:“你做事太……”
什么呢?他没往下说。
我明白他的意思:没有魄力,没有朝气。
我不吭声,对郭木森的评价感到很失望,我没想到这样一个老实的农民也会喜欢虚浮的形式。我对排队喊口号上工的做法从心底里就不以为然,插队就是插队,弄得像军队一样,要么是幼稚,要么是显大眼,能坚持几天呢?
一边干着活,一边心情不好,偏偏这时队长又对我说:“国明个子不小,但干活挺没劲儿的。”
国明这些天来闷声不响的,这时正好和我并排干活,听到了。
他说:“我怎么肚子一饿,干活就感到头晕?”
我想安慰他,但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起那晚电线被拉掉的事,就问他:“哦,那天晚上你想对我说什么?”
他闷了好长时间,说:“唉,不说了吧。不管什么人,都不能保证自己今后一直都是革命的,要准备自己走向反面。”
我说:“不至于吧。”我知道他在知青点班子落选之后相当消沉,但一直不知怎么劝慰他。
国明对我的回答显然感到不满意,冷冷地说:“光嘴上讲革命有什么用?要看实际呀。”
可是,实际又是什么呢?我只是感到肚子又饿了。
节食已经一个星期了。
我们从来没想到下乡种粮的人也要定量吃粮。
老乡一个月定60斤,知青一个月定40斤,可是干这么累的活,又在长身体,女知青一个月40斤基本够了,但男知青二十天就吃完了定量,每个月都要向食堂借粮20斤左右。老知青来了一年,稀里糊涂吃了一年,到新知青来后,把账一算,食堂亏了好几千斤粮。
估计这不是一个知青点的问题,所以省里、地区、县里最近一个文接着一个文下发,规定必须严格执行国家粮食制度。
知青点食堂只好张贴告示:本月起大家用完手中的粮票后,不得再借粮。
施卫疆带头执行,尽管他个头大,一顿能吃8个馒头,但现在他每天早上两个馒头,中午两个馒头,晚上只喝一碗粥,再加两碗汤。
食堂已经把馒头做的小得不能再小;里面还有大量的麸子,很黑很黏,粗糙难嚥。
那汤本来就是酱油汤,知青把它称作“玻璃汤”,像玻璃一样的汤,里面还能有什么呢?
我也跟着节食,早中饭只吃两只馒头,晚上喝粥。开始几天真饿得够呛,后来好像能忍受了。
这个月,我拿到40斤粮票后,还了上个月借的10斤,每天控制在8两以内,估计应该可以撑得下去。
很多男知青也和我们一样,开始节食。
那天夜里,高朗出门解手,见老乡周大爷扛着锹,手里拎了一只大白鹅向江边走去。
高朗悄悄跟在后面,看到周大爷把那只大白鹅埋在了江边的沙滩里。
高朗兴奋地跑回知青点,压低嗓音告诉大家:“今晚好开荤了!”
大家兴奋地竖起耳朵,听他讲刚才的发现。
听完后倪智刚产生了疑问:“不会是病死的吧?能吃的话,周大爷怎么会扔呢?”
疑问归疑问,只是下乡四个月了,还没有吃过一次肉,实在不甘心这肉就这么埋掉。
大家实在顶不住肉的诱惑,一听这话,也不问就里,一起张罗着去江边把鹅偷偷地刨了出来。
毕竟吃的是老乡扔掉的死鹅,知青怕被老乡知道后看不起,说城里人比乡下人还埋汰。摘毛、洗净、下锅……一切都干得十分秘密。
一只用白水煮煮的病鹅,就成了我们下乡四个月后的第一次开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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