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公社来了个电话,告诉生产队:县里大庆招工组把王根生退回来了,估计是家庭政审没通过。
这对王根生是个打击,也给我出了个难题。
工作队提出:既然退回来了,就调他到大队机耕队去,把蔡景行换回来。
我没有表态,我得为他的今后好好想想。
王根生本来就想离开生产队,走得远远的,如果到大队机耕队去,他以后就失去了招工的机会。因为招工名额一般都是分到生产队,不会分到大队机耕队去的。
我想为王根生保留这样一份机会,既然退回来了,就留在生产队,留在队委会里。
我对工作队说:“可以征求一下他本人意见,我个人觉得他先留在队委会当民兵排工也挺好,以后还有机会走。”
果然,王根生表态哪儿也不去,就留在队里。
还有两天就是大年夜了。
知青点晚上包饺子,一直包到清晨四点才结束。
叫人捉摸不透的是:今年老乡来帮知青点包饺子的人太少了,只有六个人。
而且,按惯例,春节前贫协早早就会安排大年初一知青到老乡家吃饭的事,今年也迟迟不见动静。
小年夜的晚上,知青点召开班子开会,我提出一个话题:
明天大年夜怎么过?请哪些老乡来?
往年大年夜知青点宴会,总要请老乡中的几个队委和贫协委员。
有知青提出:“今年看来贫协不会安排初一知青到老乡家吃饭的事,我们也不要费心了,就请六个来帮包饺子的老乡吧。”
这引起了大家的不同意见。
我说:“即使贫协不安排,大年初一老乡也会自发地把要好的知青请到家里去。这样吧,这个生产队既然是知青当家,就要拿出当家的样子。春节宴会分两步安排:一、大年夜搞个小宴会,可以只请六个来知青点包饺子的老乡,不再请老乡中的队委和贫协,讲的是礼尚往来。二、年初二搞个大宴会,把凡是在年初一请知青去家里吃饭的老乡都请来,讲的也是礼尚往来。”
知青班子同意我的建议。
散会后,消息传开,其他知青听了也很高兴,云龙说:“以前去社员家过年挺不好意思的。现在谁家请我们,我们也请人家,这才像话!”
没想到,大年夜小宴会刚刚散了十分钟,听说贫协那头就开了会,安排初一请知青吃饭的事,并连夜紧急通知社员谁家请谁。
有知道内情的告诉我:贫协原来早就想开会讨论的,因李胜俊总是推说家里有事,开会的人凑不起来就耽误了。今天见知青这头大年夜只请了6个包饺子的社员,感到不太对劲,于是赶紧落实。
年初一一早,我得知被分到杜义田家去过年。
杜义田,以前在一打三反中被工作组撸了团支部书记的职务,之后与贫协一帮老农长期不和。刘承新把我分到他家去过年是什么意思呢?我不太清楚。
是让我去做团结工作?还是提醒我不要与他一样的结果?
不管了,我一大早先写了一幅对联,贴在杜义田的家门口:“红旗飘飘干劲高,征途万里奋今朝”,横批:“春来早”。
吃饭还早,我就先去给队里的老农拜年。
东北人过年很讲究,一进屋要一鞠躬,说声“新年好!”
一家家拜过来,家家都喜气洋洋,格外客气。
在保管员李胜俊家,他给我倒了一杯糖水。
我说:“一早拜年,听大家说昨夜大年三十挺稳当,一点风也没有,连狗也不叫,这是个好年头的预兆,是不是?”
李胜俊说:“是呀,今天初一,早晨也是风和日静,直到日上竿头,才起了点风,好年头呀!”
我问:“这说法有准吗?”
李胜俊答:“准!多少年的经验了。”
我说:“前些天查了一下康熙字典,古人说的‘人定胜天’和我们现在说的意思可不一样。古人说的‘人定’是指社会安定,强调‘人定’要胜过‘天时’,不是现在所说的人一定能战胜老天。”
李胜俊疑惑地看着我,呵呵地笑了两声。
我说:“所以说,年头好也罢,年头不好也罢,大家心齐了就好。”
他终于听懂了我的意思,慢慢地吐出一个字:“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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